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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82、暖暖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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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龙江畔千帆林立,潮水拍打着漳州月港。

    自隆庆元年实行除贩夷之律,朝廷在此设置了海澄县,寓“海疆澄靖”之意,为海上的贸易活动开启了绿灯。

    月港因其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得此名,九龙江沿岸船商巨贾出洋过番,大都由此扬帆出海。

    有诗赞曰:东接诸倭国,南连百奥疆,货物通行旅,资财聚富商。

    因马尼拉总督派出使团随官船而来,试图与大明朝廷谈判,因此,王望高不敢轻易带他们前往福州,也来了漳州月港。

    王望高知道,为了和广东方面联合剿匪,福建总兵胡守仁临时驻扎在月港,提前派快艇联络胡守仁将军,试图由军事长官出面,以强硬的态度把这伙西洋使团打发回去,以免引火烧身。

    商船让道、官船先行,林绍岐的商船在入海口的江湾中停了下来,众人聚在甲板上观瞧,只见响馆码头上戒备森严,三声礼炮响后,王望高的官船缓缓地靠了岸。

    使团中的拉达神父、马任神父,洛阿卡将军、萨尔密安托将军等人,在王望高的带领下,陆续走下了官船。

    这时候,在林邵琦的商船上,李成怀和蔡德分别带领十来名水手,紧随林邵琦和许灵儿左右,只他们俩有任何异动,这些海盗们就有可能下狠手。

    马五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由于他手下的团练弟兄们,在攻打马尼拉的战斗中全部阵亡了,因担心阿萍害怕,对眼下的处境也不敢对她说,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上岸之后,再见机行事,让许灵儿摆脱这些海盗的控制。

    虽然林邵琦和马五都没有对许灵儿有过任何暗示,她也十分清楚李成怀和蔡德等人跟来的目的,站在船头看着官兵接待西洋使者,心中早已开始盘算,如何才能摆脱海盗的再次绑架。

    她本想趁海盗不注意的时候,从船上跳下去,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了胡守仁将军,顿时有了主意。

    由于码头上有官府的接待仪式,所有的商船暂时都靠不了岸,商船越聚越多,因此,市舶司主动派官船到江湾中巡逻,并顺便登船征收关税。

    许灵儿指着市舶司的官船,问道:“邵琦大哥,我们是等着上岸之后交关税,还是到那条市舶司的官船上主动去缴?”

    林邵琦早已吓得浑身打着哆嗦,看灵儿十分镇静,明白了她这句话的用意,赶忙答道:“当然是主动找他们交税好,私下里塞点银子,能省不少钱。”

    但林邵琦也知道这些税官们的德性,他们只认钱,若想指望他们摆脱海盗的威胁,恐怕门都没有,再说,等着交税的商船都已经排起了队,就算主动找他们,都不见得会来。

    马五听明白了许灵儿的用意,通过仔细观察,他判断,收税的官船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急忙返回了船舱。

    把传教士马克从船舱里叫出来,将他摁在船头,不让他动换,马克不明白马五到底想干什么,便开始大喊大叫,和这位不太友好的穆斯林争吵了起来。

    马五像开玩笑一样,故意招惹马克生气,又不让他回船舱。

    最后,马克干脆不理他了,从怀中掏出《圣经》,站在船头祈祷了起来……

    有名西洋传教士正在传教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税官的耳中,他们急忙派人登上了林邵琦的商船。

    市舶司的官吏们上来就问谁是船主,林邵琦战战兢兢的在税官面前点了点头,其身后的蔡德,手握利刃就站在他的身后。

    许灵儿走了过来,忙给税官们解释,说这名传教士本是到日本去的,不会跟着大家登岸,但税官们哪里肯信,勒令他们的商船必须离开月港。

    李成怀及水手们紧张了起来,对许灵儿形成了半个包围圈,那阵势仿佛是在与税官们对峙,这下子,把这些税官们给惹火了,他们不容分说,先把马克给捆了起来。

    这时,罗阿萍已经拿来了银子,和马五一起来找税官们求情,好说歹说了半天,税官们收下了一大笔银子,答应他们的商船可以靠岸,但这名传教士却不能踏进月港半步。

    许灵儿依然显得十分轻松,似乎李成怀等人正在给她装威,转身讲道:“成怀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李成怀颇显有些尴尬,答道:“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成怀大哥,马克先生可是我们的恩人,官府不让他登岸,现在该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李成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全家老小也都在玳瑁港,若是辜负了林风的嘱托,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没有这位马克先生,别说他的全家,恐怕所有的人都得葬身大海,便低下头犹豫了起来。

    许灵儿趁机上前一步,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包银子,塞给了税官,便开始给马克解开绑绳。

    “谁让你给他松绑了!”一名税官高声喝道。

    “大人,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尽快找一条去往日本的商船,让这位传教士随船走吧。”许灵儿答道。

    税官们得到了不少好处,对许灵儿的建议倒是没有反对,答道:“那好,我们先把他带走。”

    在这些税官们的推推嚷嚷下,马克立刻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哀求许灵儿帮忙。

    许灵儿又往前走了几步,试图阻拦这些税官,李成怀等人一看,她极有可能也会跟着下船,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税官们不明觉厉,全都亮出了佩刀,和李成怀等人拔刀相向,双双对峙,危情一触即发……

    林邵琦打着哆嗦前来劝解,蔡德已把利刃顶在了他的背后,阿萍偷偷的看到这一切,吓得附在马五的肩上哭了起来。

    “成怀老弟,请灵儿姑娘帮忙,给马克先生联络一条去日本的商船吧,咱们不能对不起马克先生,你们大家说对不对?请不要操心,灵儿姑娘把事办完就回来。”林邵琦哀求道。

    许灵儿神态自若地讲道:“是啊,邵琦大哥说的对,马克先生在这儿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我们不能不管,成怀大哥请放心,我去去就来。”

    见许灵儿不慌不忙的和马克一起下了船,那些水手们全都盯着李成怀,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和税官们玩命。

    李成怀伸开双手,拦住了这些水手们,低声讲道:“马克先生是我们的恩人,让他们去吧。”

    来到税官的船上,许灵儿立刻亮明了身份,但因她拿不出锦衣卫的腰牌,这些税官们不愿理她,派人把他们送到一条小船上,准备交给当地的官府。

    这时,胡守仁将军已经从王望高那儿得知,西班牙使团是准备赴京城找朝廷谈判的,哪敢轻易放他们入港,火速派人前往福州去找巡抚庞尚鹏,让他到这儿来亲自处置。

    当许灵儿和马克被税官们送到码头的时候,胡守仁将军还正在与西班牙使团谈判。

    许灵儿对着总兵仪仗队,高声喊道:“胡守仁将军别来无恙,还记平海卫的故人否?”

    这声高呼引起了仪仗中的一名将官的注意,立刻挤出队列,拦住了那些税官。

    “请问你认识胡总兵吗?”

    许灵儿听声音,这是一名女将,便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左千户许灵儿,自海外办差归来,有幸与胡总兵相遇,特此问候。”

    税官们一听,这姑娘在总兵官的侍卫面前也敢这么说,一下子慌了神,赶紧退到了一旁,听她们讲话。

    这名女将大吃一惊,上前躬身施礼,抱拳答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许千户受惊了!你搭乘的商船遭海盗劫持,距今已过去半年有余,胡总兵和辽东的李总兵全都心急如焚,彼此经常千里加急相互报信,派末将自广东揭阳至福建宁德一带日夜盘查,真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

    说着,这名女将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命人禀告胡守仁将军。

    胡守仁将军得到消息后,立刻把西班牙使团晾在一旁,前来接待许灵儿。

    这时,许灵儿正对马克表示感谢,劝他听从税官们的安排,再拜托税官们帮忙,联络一艘去往日本的商船,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这一次,税官们说什么也不敢要了。

    打发走了那些税官和马克,胡守仁将军也到了,对许灵儿的情况他十分清楚,彼此问候了一番,因他在庞尚鹏到来之前,不能离开码头,便请这名叫冯安的女将负责接待许灵儿。

    在冯安的安排下,许灵儿住进了海澄县的驿馆,第二日,便听说巡抚庞尚鹏到了漳州。

    在打发走西班牙使团之前,胡守仁将军公务缠身,在驿馆中请许灵儿吃了顿饭,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两日后,许灵儿听说,在庞尚鹏与总兵胡守仁之间,因如何对待西班牙使团的问题,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冯安的看管下,许灵儿不得离开驿馆,因此,她也不知道林邵琦、马五等人回来后的情况,心中十分着急。

    这时,冯安才不得不告知她实情:原来,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因王冲剿匪不力,放走了寇首林风,被降职查办,重新派去了日本;而许灵儿因搭乘的商船遭海盗劫持,半年多来杳无音信,据说有人在海盗的女营中见过她,因此,她已经被锦衣卫衙门除了名。

    得知这个消息后,许灵儿十分伤心和失落,暗自庆幸遇到了胡守仁将军。

    次日,冯安接到了胡守仁的通知,因许灵儿回国的消息,已经被税官传了出去,他不便再来探望,因担心夜长梦多,派冯安率卫队立刻把她送往辽东,以免遭遇锦衣卫或东厂的盘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许灵儿不愿去辽东,冯安只好把李成梁写给胡守仁的书信拿出来给她看,这些信中,字里行间表达出了李成梁对义女的关切之情,令她十分感动,她也想到辽东再看看素儿和荣儿,便答应了冯安。

    离开月港之前,许灵儿听说,为了不受西班牙使团的要挟,庞尚鹏要上奏朝廷,派胡守仁的大军前往玳瑁港去征讨林风,便拜托冯安转告胡总兵,玳瑁港不仅仅只有海盗,也有很多被挟持的普通商人和逃难的百姓,林风的夫人罗阿敏是吃斋念佛之人,目前正在玳瑁港带领大家做贸易,望胡总兵慈悲为怀,不要滥杀无辜……

    题外话

    抗倭名将胡守仁(1544-1599),字子安,号近塘,籍贯句容,明开国将领胡大海之后,戚继光麾下重要将领之一,在平海卫抗倭之时,胡守仁还只是袭祖职,任骁骑右卫指挥佥事,暂未露头角,立下首战之功后,升任把总、守备、此后,战功赫赫,历任都司掌印、参将、副总兵、总兵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