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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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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萧承认, 高老师出事之后, 一旦见到相似的场景, 她的确会有脑海里不断闪现记忆片段的情况。紧接着烦躁、压抑和焦虑就会从心底冒出来,甚至是手足无措的荒凉感。

    但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当成创伤,更不认为这是什么心结。这世上活着的人那么多, 谁还没有点故事?比她还惨还痛苦的大有人在。就算这些消极的情绪会涌出来,她也会尽快用尽一切方式压下去。

    压着它们和往事都藏在最深的心底。

    她用自己的方式来面对一切,绝不顾影自怜,照样光鲜地生活。她不服输,再沉重的现实也别想让她低下头去消沉。

    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正常地看待里面躺着的吴爽。

    可是关跃却觉得她做不到, 逼迫她远离那块是非之地, 好像就够安全了一样。

    言萧不知道裴明生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她有足够的理由恼恨关跃的多管闲事,只是刚才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再多的怒火也发泄不出了。

    并不是没见过男人红眼, 甚至曾经拒绝求爱的时候还有男人当着她的面痛哭流涕过, 流着泪骂她转脸无情,她全都没什么感觉。偏偏在刚才看到关跃隐忍的脸时, 她的心里居然揪了一下。

    转瞬即逝的一下, 大概是因为这个她一直追逐不到的猎物第一次褪去冷硬强势的外表, 露出了一丝丝的薄弱,她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直觉告诉言萧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她不想探究,这种时候也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

    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 久到太阳偏离了方向,玻璃窗上映出模糊的身影,关跃的手臂依旧环着她,紧贴在她背后的胸膛里传来安稳平和的心跳。

    言萧甚至觉得彼此有了点依偎的味道,这想法未免有点可笑。

    后面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急促又迅速,背后关跃的身躯动了一下,环着她的手终于松开了。

    言萧转过头,看到之前见过的那群护士在往这边走,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门又迅速合上。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宣布结果的时候到了。

    “你在这里等我。”关跃走了过去。

    言萧才不管他的小题大做。她心里的确还有焦躁,但根本不算什么,搓了搓手指,似乎就把那点情绪给搓去了。她跟着走了过去,不疾不徐,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直到听到医生的声音才停下来。

    平头木着脸站在医生面前,在他面前的几个医生全都背对着言萧,分不清是谁说了一句:“抢救过来了,就看患者能不能平安度过今晚。我们还是建议做最坏的打算,病危通知书得下达到家属手里。”

    说完这话医生们就走了,每个人摘去口罩后都是一张疲惫至极的脸。

    言萧默默站着,回味不出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平头抬手抹了把脸,看起来整个人像脱了层皮一样虚脱了,连声音都是嘶哑的:“老张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那要联系小吴家人吗?”老张迟疑地问。

    “这事儿交给我,你先回去。”

    老张没有多余的话,沉默地抬脚走人,特地经过病房门外看了一眼。

    平头在病房外面徘徊,看了一眼关跃,又看一眼言萧,大概是不归他管,他没赶人,但感觉仿佛这里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支来,也许是想起还在医院,又推了回去,冲关跃看了一眼:“关领队,换做是你,你怎么做?”

    关跃很平静:“我会通知小吴的家人。”

    平头点了两下头,在言萧眼里看来这两下似乎格外用力。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我要赌一把,小吴是我亲手挑选出来送进考古队的,我不信我会看走眼,她一定能熬过去!要是真熬不过去,大不了我明天跪在她父母跟前磕头认错!”平时爱板着脸比谁都严肃的青年,这句话里居然带了明显的哭腔。

    关跃没做声,朝言萧看了过来,似乎刚刚才发现她跟了过来。

    言萧跟他隔了好几米的距离,背靠在墙上,下巴抬了抬,眯着眼睛冲他扯了一下嘴角,足以证明自己的坦然。

    然后她避开他的注视转头走,一直走到电梯间,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他们在病房外面站着,她在这里坐着,三个人相安无事,安静地守着时间过去。

    窗外太阳的光线弱了下去,陆陆续续有人经过电梯间离开这里。言萧看了一眼手表,原来已经到了下午,光是这场抢救就花了好几个小时。

    关跃走了过来,伸手按了电梯,朝她看过来:“走吧,让李队长一个人待会儿。”

    言萧点头表示理解,站起来跟着他走进电梯。

    整部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没人言语。离开了病房,空气似乎都宁和起来。

    言萧的视线轻轻瞥过去,看到关跃的侧脸,他的薄唇,他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视线越来越明目张胆,关跃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没有看过去。

    今天这事明摆着不该他插手,不仅是多管闲事,还有点关心的意味,一直试图推开她又来关心她,这本身就很矛盾,他知道言萧心里会有想法。

    之前她甩开他的手走了,关跃已经忍住了,可到了病房外面看到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还是没忍住。

    他该忍住的。

    “叮”的一声,思绪被拉了回来,电梯到了。

    整整一天到现在只吃了点早饭,但言萧一点也不饿,关跃也没胃口,两个人就这样出了医院,走回了宾馆。

    他没有再提高老师和吴爽的事,她也当做没看到过他红了的双眼,各自回房。

    言萧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在床上躺着,看到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还是坐了起来,把关跃说过的话回想了好几遍:小吴是警察,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公职,为了国家,不是为了她个人。

    那点死灰复燃的焦躁似乎减少了点。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看到王传学站在外面,眼睛肿得老高,怀里抱着一大堆吃的喝的:“言姐,我们能来你房里通宵吗?”

    言萧不明所以:“什么?”

    王传学吸吸鼻子:“我跟石中舟刚才去了医院,小吴今晚最关键,医生又不让我们守着,可是回宾馆我们又不可能睡得着……”

    “行了,进来吧。”言萧懂了,打断他,把门拉到了底。

    王传学走进来把东西一股脑堆在床上:“石中舟去叫关队了,要不我们一起看个电影?”

    言萧可不觉得关跃那么冷静的人会过来,倒了杯水坐去床边,叠起双腿:“你们随意。”

    门又被敲响了,王传学小跑着去开门,一打开就叫了一声:“关队。”

    言萧转头看过去,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不过是被石中舟半拖半拽来的,一直拽到床边。

    这是张大床房,也没多少家具,基本上也就这张床能待人。石中舟跟王传学一人一边坐在床尾,言萧跟关跃只能一人一边坐在床头。

    电视机被王传学打开了,他找到电影频道,手里捧起爆米花:“不想别的,只看电影。”

    灯全关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窗外霓虹的光影和电视机里薄薄的蓝光。

    言萧没怎么看,连电影是什么名字都没在意,随手拿了袋零食拆开,也没吃几口。

    不知道电影里演了什么,王传学忽然哽咽了一声,石中舟转头就骂了一句:“你不是刚才还说不想别的吗?嚎什么嚎!”

    “没,我什么都没想,真的。”王传学揉揉鼻子,拉开罐啤酒灌了一口,房间里又只剩下了电视机里的声音。

    石中舟转身把手里的零食递过来:“来言姐,你尝尝我这个,特好吃。”

    言萧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故意活跃气氛,伸手拈了一个过来。

    人是个会互相比较的生物,这种时候看到别人越激动,她反而越平静。

    石中舟又递过去给关跃:“关队也尝尝。”

    关跃没应声,他的手缩了回去。

    言萧瞄一眼关跃,昏暗的光线里他默默坐着,跟她只隔了几十公分的距离,只要她往前一倾身就能够着他。

    前面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人一罐啤酒开始对饮,电影都结束了,他们还在灌酒。

    关跃压根不开口,任由他们去。

    言萧也没阻止他们,他们两个都没经历过这种事,难受也是正常的,醉了才好。

    不清楚他们俩到底有没有喝醉,反正最后是睡着了,就相对着趴倒在言萧的床上,像是两条死鱼。

    言萧动了一下坐得发僵的腿,毫无困意,看一眼关跃,他还是那个姿势,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忽然有点想借着黑暗凑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睡了,刚生出这个念头,他的手机忽然亮了,在他口袋里一阵一阵的震动,手机光映着他的双眼,落在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原来没睡。言萧调整了一下坐姿,瞥见他拿起手机出去了。

    他一走,屋里只剩下了石中舟跟王传学轻微的鼾声。

    言萧借着电视机的光看一眼手表,居然已经一点多了。

    过十二点了,危险期算是过去了吗?

    门口轻轻响了一声,言萧抬头,看到关跃又走了回来,低低地说了句:“跟我来。”

    言萧直觉有事,轻手轻脚地避开王传学跟石中舟,绕过去跟着他出了门,一直到电梯外面才问了句:“怎么了?”

    “李队长来的电话。”

    她又不想问了。

    凌晨的街道清冷的不像话,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医院大门,踏入电梯,这一路上言萧似乎什么都没想。

    还没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平头站在那里朝他们招手,另一只手捂着嘴,一幅要哭的模样。

    言萧咬了咬唇,沉着地走了过去,就站在病房门口,却没有朝里面看上一眼。

    “熬过来了!”平头忽然说了一句,语气里全是压抑的激动:“我就知道,我带出来的人能那么容易死吗?还好这丫头够争气,不然我真要去给她爸妈磕头认罪了!”

    言萧轻轻靠在门上,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操,看他这样子还以为出事了。

    “没事了就好。”关跃拍了一下平头的肩,只有他从头到尾都这么冷静。

    “是啊,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平头手指挤去眼角里打转的泪花,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威严的派头,终于跟言萧打了声招呼:“小言同志,麻烦你来看小吴了啊。”

    言萧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转头朝病房里面看了一眼,护士们正在照顾吴爽,还是看不清楚状况,但总算是放心了。

    她转过头,慢慢朝外走,一直走出医院大门,站在台阶上长长地吐出口气。

    关跃跟在她后面出来:“不走?”

    言萧浑身轻松了,反而暂时不想动弹:“站会儿。”

    以为他会先走,但他没有,就站在她身边,捻了一支烟在手里,掏出打火机,打了两下却没有打着。

    言萧看到,伸手拿了过来,轻轻一摁,火光迸出来,送到他嘴边。

    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低垂的眉眼,他似乎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才低了头,一手拢在她手背上,靠过来,星火微亮,点燃了烟。

    言萧松了手指,火光熄灭。

    就当是她心情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更……晚……了……

    嗨呀,好气哦~

    话说我们老家有个伯伯,他爸爸在91年大洪水的时候淹死了,是他找到尸首的。后来他说从此以后他一看到水就会想到看到他爸尸首的那一幕,特别特别难受。以前小也不懂,还觉得他胆子小,现在想想估计也是心理创伤,小地方也不注重心理治疗什么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写开头那部分的时候忽然就想到这么个人了。知道死亡跟直面死亡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_╰)╭

    ps:借五一的名头,这章再撒51个红包~大家劳动节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