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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微微亮起，一名人类侍者送来了早餐，松软洁白的白面包与咸菜粥。二人却没多少心思细细品味，忐忑不安吃完就被带去面见城主。
牵着阿利亚的手走在还算熟悉的走廊上，欧克看到许多明显不是侍者的人类与狼人忙忙碌碌迈着快步从身旁走过，他们没有相互行礼，最多就是先一下头表示注意到了对方。窗外还能看到不少平民在城堡大门前进进出出，脸上也看不出明显的敬畏好像已经习惯了。
走到一扇雕有精致花纹的木门前，侍者示意停下，然后与自己一起静立在门外。欧克隐约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拜托能不能告诉你的族人别再随地拉屎撒尿了，好不容易在城里修的公厕是白盖了吗？难道你想让人类笑话你们是一群未开化的野兽吗？”
“哼，你还好意思说，又不是光狼人这样做，大冬天你那厕所冻得硬邦邦怎么清理？谁能受得了那气味！”
“呃，蕾丽丝，正吃早饭呢别说得那么恶心好吗？总之别让他们别继续了。安东尼奥，给我说说粮店的事，怎么称麦粉的木盘变成了铁盘，难道狮眼城里来了炼金术士了？”
“非常抱歉大人，这是我的失职。默多克已经被逮捕了，从他家里搜出了三大袋麦粉。我马上把他逐出狮眼守望。”
“哼，念在他还有三个孩子要扶养，把他安排到木炭窑去干活吧。这才过几天安心日子就骚动了，那以后还怎么搞？现在给我核查一下所有的公职人员，若是有徇私舞弊的，一块给我打发到木炭窑去！”
“非常抱歉大人，我马上去办。”
“等等，上午的会议给我推掉，我有其他事要处理。”
门打开，狼人与人类陆陆续续走出，侍者轻轻敲了敲门框。
“大人，断桥河畔的盗匪带到了。”
“进来吧。”房间里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
欧克进入房间，和昨天一样的布置，在清晨略微黯淡的光线下更显空旷。屋内的人几乎走光了，只有那男人独自伏案写东西。杂乱的桌面上摆满了纸张与书籍，还有盛放食物的盘子，里面有半块白面包，看起来就和自己早上吃的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摘掉挂在眼上的黑框，阔绰贵族一般会佩戴金框与水晶制作的这样的装饰物衬托自己的精明气质，可配上他乱糟糟的短发，发黑的眼圈与不变的微笑，自己只看到了困倦，还有一丝平易近人。
“不好意思，久等了，看你们也不怎么精神，要来杯浓茶吗？”杜尘揉着发胀的眼睛，给静站的两人亲自倒了一杯茶。
“不必紧张，我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看向两人警惕的神色，杜尘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泥沼村呢？”
欧克绷紧的脸有些挂不住，结巴答道“两天前山寨里的粮仓发生了火灾，积存的食物被烧光了，最近听说了不少狮眼的消息，所以…”
杜尘看着欧克一张刚毅的面庞此刻却有些羞赧，耳根都红透了，还不如他身边的半精灵表现的坦荡，看来这家伙从未将自己看作以劫掠为生的匪徒，反而羞于做这样的事。杜尘暗自点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发酵过的阿兹莫里茶叶的独特香味驱散了部分困意。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要活下去就需要吃饭，我这边正好有些活可以给你以及你的手下换取足够的食物，你考虑…”
“城主大人是有些麻烦需要解决吗？”欧克皱起眉头，打断年轻城主的话，对这一类的委托自己的选择是很慎重的，尽力不做让自己良心受谴责的活计，可若是对方强制要求，自己也没有商量的本钱。
“不不，我的意思是招募你独眼欧克一伙，为我和我的城市办事。”
“招募？城主大人怎么能看得上我们这群肮脏的盗匪呢？”欧克不禁呼出，虽然隐约有所预感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许多领主贵族与盗匪或其他在阴暗中生存的人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位领主会直接将一群匪徒收到手下，对方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名誉以及后果吗？
“很奇怪吗？”杜放下茶杯“我刚接手狮眼没多长时间，可你看到我身边都有什么人了吗？血手兄弟会的杀手是我的护卫，狼王担任我的士官长，还有不少兽人与平民一同协助我治理城市，再添上一伙匪徒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杜尘只了指身后的瑞佛与从门外快步走过的安东尼奥，笑着看向一脸疑惑的欧克。
“可我们是山匪呀？”欧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仅剩的右眼瞪大盯着杜尘。
“没错，是山匪。在河畔断桥不停骚扰穆希尔斯却对其他路过的商人与平民不怎么感兴趣，你们这山匪当得可真不合格。”
欧克被噎住，不知该说什么。
“你欧克，原狮眼守望第二军团长，你的手下都是帝国边境多年磨练的精锐，我没有理由放过你这样的有本领的人。还有阿利亚，你与欧克一样，都曾经历过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因为这样懂得除金钱与名利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值得去追求，也清楚明白这个世界真正悲苦的人过的是什么样子，这才是我想要招募你们的最重要的原因。”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些贵族一样，说一套做一套呢？”阿利亚躲在欧克身后小声嘀咕道，戒备的眼神从未在杜尘身上离开过。
“说的也是”杜尘站起身，毫无风度扭了扭酸痛的腰“你们可以到狮眼城里走走，看看我在这座边塞城市里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你再做决定，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会选择留下来。”
“你，你要放我们走！”半精灵激动的手不停摇晃着身旁男人的皮甲，尖细声音都有些刺耳。
“嗯，你们虽打算劫掠我的领民但却没有成功，只要给我干一年的活赎清你们犯下的罪行就能走了。不过山匪不能再在狮眼地区出现了，我不能允许周围有一伙威胁到我领民的匪徒的存在。”
“欧克，欧克，只要干一年活我们就能自由了！”
欧克干笑着摸了摸半精灵激动的小脸，真是不知怎么说，明明之前还抱有疑心，可怎么转瞬就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呢？
……
“阁下的能力着实令人难以相信，不过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欧克端起木杯却久久不能饮下，比起酒精的诱惑，眼前的男人更让自己感兴趣。
自己与年轻城主花了一上午时间在狮眼城转了一圈，不过现在自己却再也不敢看轻他了。狮眼守望是小偷与罪犯的集中营，混乱，肮脏，**等一切有关罪恶的词语都能毫无违和的放在这里。可这绝对不是自己熟知的城市，人类与狼人一同劳作，平民与吏员并肩谈笑，所有的孩童坐在一间温暖亮堂的屋子里学习文字，就算是帝都也比不上这座边塞更有秩序。这绝不是因为城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了的缘故，自己能清楚感受得到城中的居民是真心在维护着这座城市，路上的行人与之前就像在躲避一坨就要砸中自己的臭狗屎般，一看到穆希尔斯就躲得远远的样子完全相反，他们无论在做什么都会不顾麻烦地跑过来对城主行礼，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他的杰作。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吃下这顿饭呀。”杜尘放下筷子指着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这张餐桌上的所有肉食与蘑菇都是我的领民送过来的，你在狮眼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个季节要弄到这些东西有多困难吧？还有做这东西的麦粉是狼人提供的。除了香料，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杜尘拿起一个花卷大口咀嚼，城堡的厨子已经完全掌握了做这东西的技巧，口感和杨叔做的没两样了。
他的这番话要是被其他领地贵族听到一定会被笑掉大牙，接受领民的的馈赠不是一位领主的最基本权利吗？尽管有一些古老贵族家族有规矩要照顾好治下的人民，不过现在又有谁能真正做得到呢？传统贵族的‘权利即是责任’这样的说法早就没人提了。帝国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其他贵族也是竭力从一群苦哈哈身上榨出最后一个铜子。欧克想要嘲笑这位脑子明显不正常的城主，可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敬意，他没有一点贵族的样子却比自己所见的任何人都更像一位贵族。
“欧克你现在被整个帝国通缉，想要继续当盗匪在狮眼附近可不行了，听说你杀死了穆希尔斯的小儿子，这不是威胁，你认真思考一下准备好好承受狮眼公爵家族的疯狂报复了吗？是打算就这样在阴影的夹缝中生存吗？可你又如何给她安全呢？”杜尘饮下一口梅子酒，扭头目光落在一直在低头咀嚼的半精灵身上。
“阿利亚，你的遭遇会让所有心存良知的人感到愤怒，很抱歉我目前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不过我向你保证这座城市没有变态贵族，没有奴隶交易，也请你不要对其他人都抱有偏见。这里的每一位兽人与人类都与你一样热爱生命与和平。黑夜给了你黑色眼睛，为何不用它去寻找光明呢？”
阿利亚一呆，低头头却没有理会城主，看着陶碗中的蘑菇汤，奶白的汤面上浮着油花与自己的倒影。看不清脸上的憔悴与污渍，可漆黑的眼瞳却在一片白色中显得清晰无比。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为何不用它去寻找光明？阿利亚口中反复咀嚼着蘑菇与这句话。
“这里不再属于永恒帝国，也不再仅仅属于人类，兽人，矮人，精灵，甚至半龙人将来都会出现在这座城市。或许这里才是最适合你们的地方，我以狮眼守望要塞城主的名义再次诚心邀请你们加入这座城市。”
看着对方举向自己酒杯与充满自信的笑容，欧克的心有些摇动，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身边的阿利亚与一群兄弟陪自己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也是时候安顿下来了。
握住阿利亚的手臂，感受着她眼中传来的脉脉温情与信任，欧克深吸一口气，独眼看向年轻城主的目光充满严肃与果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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