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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茗伽抓着手机一阵无言，如果不是天还亮着，她也没有失忆，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找我出来聊天？”
“不可以吗？”
“我们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吧？”顾茗伽咂舌，紧接着又欲言又止：“何况……”
钟晓笑了一声，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方未钦不爱我，我只是不甘心，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很小的县城，方圆十里多少都沾点亲带点故，每天茶余饭后的日常就是谈论哪家的孩子出息了——当初结果出来，家里人知道我考上了这间学校，不知道有多高兴，他们见识少，以为考上名牌大学，以后出来就能赚大钱，无忧无虑，可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座大城市里过得有多艰难……”
顾茗伽默默地听着，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不明白钟晓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但是要说触动，也不是没有，毕竟背井离乡，一个人面对来自这座大都市的竞争和压力，她也能够体会——
虽然比起钟晓，她实在太幸运，也实在太不幸。
她俩没什么共通点，强行要说感同身受，也有点牵强。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也不是让你原谅我。”钟晓淡淡道，“但是关于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还是有话想跟你说清楚。”
顾茗伽：“电话里说不行吗？”
钟晓苦笑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见一面都不愿意？”
“不是……”顾茗伽心里对她多少还是有点防备。
“见一面吧。”钟晓说，“大庭广众，喝杯咖啡而已，你还担心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顾茗伽一想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还真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于是她选择赴约。
再次见到钟晓，顾茗伽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不过钟晓倒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形销骨立，反倒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一身得体的服装，妆容精致，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悠闲自在地搅拌着咖啡，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看起来比她活得还滋润。
“来了？”钟晓看见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扬起头对她笑了笑。
顾茗伽点头，坐下，开门见山：“找我什么事？”
“不用对我这么防备。”钟晓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们之间其实有不少共通点，如果不是方未钦，我们原本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顾茗伽：“……”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话。
别扭许久，她才说：“如果你是想化敌为友，那大可不必，即使没有方未钦，尤可，我们大概率也不会成为朋友。”
这话说的有点不太客气，钟晓倒也没介意，只是一笑而过。
“有事说事。”顾茗伽看了一眼时间，下午2点半，外头是炽热的阳光和熙攘的人群，她却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
“喝点什么？”钟晓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不真实的缥缈感。
“随便。”顾茗伽有些焦躁，拿出手机，给容青发了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你到底找我干什么，我下午还有课，没时间陪你浪费光阴。”
钟晓：“当然，你是学霸。”
她的悠然自得在顾茗伽的不安面前显得越发突兀：“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之前我本来想约尤可出来见面，想当面跟她道歉，但是她似乎并不太想接受的样子。”
“你……”顾茗伽越发迟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之前死不承认的人是她，现在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人也是她。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拆穿呢？”钟晓笑着说。
“你不恨我吗？”顾茗伽盯着她的眼睛，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去方未钦面前拆穿你的。”
“我知道。”钟晓说，“不过我还应该谢谢你，当时那么做，我其实也很害怕，害怕哪一天会被方未钦发现，不过……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钟晓貌似挺真诚地看着她。
“你还会回来上学吗？”
“也许吧。”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不搭边的话，服务员送上一杯黑咖啡，放在顾茗伽面前：“请慢用。”
“试试吧，这家的咖啡挺不错的。”钟晓冲她示意。
“我不爱喝咖啡。”顾茗伽谨慎地回答，突然手机一震，容青给她回消息：很快，学校门口等你。
她一怔，然后对钟晓说：“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今天就这样吧，下次有缘再聚。”
不过这个下次，估计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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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钟晓眼神微微一闪，突然说：“我听说你们的事了，恭喜你。”
顾茗伽：“？？？”
她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但也不想跟她纠缠太久，只能飞快点头装作自己听懂了，然后站起身招过服务买单：“今天算我请你吧。”
钟晓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也没有拦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像是默认。
顾茗伽付了钱，也没心思揣摩她的想法，匆匆离开了咖啡店。
她走后，钟晓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喂，是我，抱歉，她太谨慎了……好的，我明白，谢谢您。”
这通电话很快结束，钟晓饮尽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苦涩的液体从喉咙里滑过，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甜腻得令人发颤的笑容。
顾茗伽站在街边等的士，一通陌生电话进来，她随手滑过接听：“喂，请问你是？”
“是我。”
“……哪位？”
“曾紫琪。”
又是一通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电话。
“找我有事吗？”这句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耳熟，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平日里完全不会有联系的人突然都这么有默契地给她打起了电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茗伽一直坚信这一点。
“想找你谈谈。”那头故弄玄虚道，“想来你一定是你很感兴趣的秘密。”
“我对秘密一向不感兴趣。”顾茗伽对她也犯不着客套，“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你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把尤可送到方未钦房间里的人到底是谁吗？”曾紫琪不急不忙。
顾茗伽下意识地抓紧手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但你一定很想知道对吧？”曾紫琪似乎料定她不会挂电话，“毕竟这可是连方未钦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顾茗伽嘲讽地哼笑道，“突然一通电话打过来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你嘴里所谓的秘密感兴趣？”
“我当然是有十分的把握。”曾紫琪说，“你当初接近尤可，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好意思你恐怕误会了。”顾茗伽按耐住心底的不断上涌的情绪，冷静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会对你不利，你这个人一向防备心很强，不过你真的愿意跟这个秘密擦肩而过吗？对你而言，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为你解答疑惑的人了吧？你努力了这么久，却不肯为此冒这么一点小风险吗？”
“你想要什么？”顾茗伽压低声音。
曾紫琪得意地笑了一声：“你来了自然会知道。”
顾茗伽默然，曾紫琪给了她一个地址：“我等你到3点，如果你不来，就当我今天没有说过这番话，好自为之。”
“对了，你一个人来。”
挂了电话，一辆车停在顾茗伽前面，出租车司机探出头问她：“去哪里？”
顾茗伽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出曾紫琪刚刚给她的那串地址，“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司机应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蹭地冲了出去。
微信又弹出两条消息。
一条：你在哪，我去接你？
第二条：来了直接进门，会有你想看到的。
顾茗伽哪条都没有回，而是直接点开了飞行模式。
明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龙潭虎穴，也明知道曾紫琪不怀好意，可她还是要去。
十年了，有些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小姐，只能到这了，再往里车子开不进去，您自个下车走吧，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顾茗伽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一片东倒西歪的危楼，各种私搭建筑和乱拉的电线，让这一片天空都显得逼仄起来。
她付了钱走下车，对照着地址，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乱石和垃圾，往巷子里走。
明明是午后，阳光白得刺眼，这一片却显得尤为阴森，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狗吠，却遥远得不见踪影。
找到地址里的那栋楼，才发现是一栋早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危楼，外墙上红色的拆字尤为醒目，到处都弥漫着破败萧条的气息。
推开门，灰尘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鼻腔，她忍不住低下头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那是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双眼睛，眼角微微向上勾着，像刀子，阴鸷而锋利。
“是你……”
铺天盖地的回忆瞬间将顾茗伽淹没。
“好久不见，顾小姐。”那人冲她微笑着扬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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