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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墨俣一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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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伊岐岛的邓碧川接纳了不少林一官手下的海盗。

    林一官回到堺町之后,在小西隆佐的帮助下,悄悄地来到萨摩南部的一座孤岛上,取了藏在这儿五十万两银子,再派人联络上了邓碧川,一起密谋在大陆沿海及朝鲜等地部署据点的事宜。

    经过一番讨论,林一官从自己的老部下当中,挑选了四十多名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其中有不少侵犯过大明沿海的倭寇,许以重利,派他们到各地建立据点。

    邓碧川也趁机推荐了几位老成持重的商人,林一官经过一番考察之后,接纳了其中的几位,带着这些人登上了去往朝鲜的商船。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途径朝鲜的时候,林一官在釜山、全罗道和平壤等地设置了据点,每个据点留下了一万两银子,又从朝鲜一路跋涉到了辽东,进辽阳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冬至了。

    阿萍在京城被李如松救下之后,害怕被人认出是罗文龙的后人,谎称自己是商人的女儿,她家的商船在海上出了事,父母遇难,自己落入了海盗之手。

    李成梁可怜阿萍的身世,又听说她曾在日本国,帮助过自己的干女儿许灵儿,十分感动,便让她和荣儿做了干姊妹,把她带去了辽阳。

    李如松武状元及第,被朝廷授予了指挥同知之衔,随父在辽东与蒙古人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现迁署都督佥事,为神机营右副将,在京城与马家小姐完婚后,便直接带兵驻扎在山西。

    长子已经成婚,对天天在疆场厮杀的李成梁来说,了却了一件心事,眼看着如柏也到了出征的年龄,李成梁又筹备如柏和荣儿的婚事了。

    自许灵儿走后,荣儿每日闷闷不乐,整天都在李如柏的面前念叨着姐姐,不断地埋怨李家父子,由于不知道许灵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荣儿便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让阿萍带着自己到日本国寻找许灵儿。

    荣儿和阿萍的行动被机警的陈素儿看出来了,素儿本来就对阿萍的身世有所怀疑,私下里把阿萍审问一通,终于搞明白了,她是罗文龙的二女儿,于是,对她们二人儿看得更紧了。

    李成梁选好了黄道吉日,把荣儿和如柏的婚礼定在了冬至这天,眼看着冬至马上就要到了,荣儿心急如焚,害怕成婚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到日本寻找姐姐了。

    冬至前的这天晚上,总兵府都在忙碌着第二天的婚礼,一直在府中帮忙的阿萍突然听说,辽阳客栈里来了一群日本国的客商,便急急忙忙地去找荣儿,想趁着素儿对她们放松了警惕。趁机去找这些日本客商,跟着他们到日本去寻找许灵儿。

    事到临头,荣儿犹豫了,哭着讲道:“我们两个女孩家,跟着这些异国的客商出远门,怕是很不安全,明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如果被李大人发现我跑了,恐怕出不了辽东,就得被逮回来。”

    “荣儿姐姐,那你说怎么办?”阿萍问道。

    荣儿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书信和一包银子,递给了阿萍,哭着讲道:“好妹妹,姐姐求你了,你带上这些找他们去吧,若是能找到灵儿姐姐,让她赶快回来……”

    阿萍点点头,答道:“好吧,请姐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把你的书信送到灵儿姐姐的手中,只是今后不能再伺候姐姐了……”说着,已经涕不成声。

    总兵府大门两旁悬挂着硕大的喜字灯笼,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阿萍怀揣着荣儿的书信,神情慌张地跑出了府门,直奔辽阳客栈。

    此刻,林一官和罗阿敏正在客栈门口徘徊,突然看阿萍跑了过来,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罗阿敏做梦也没想到,刚到了辽阳,妹妹就找上门来了,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妹妹,二人失声痛哭。

    林一官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返回客房,命手下人马上收拾行李,连夜带人出了辽阳城,直奔山海关方向而去。

    就在冬至的这一天,远在堺町的陈申迎来了王冲和郭奕,他们在南洋诸岛追杀林一官未果,不得不返回了日本。

    陈申领着大家一起包饺子,众人又聊起了那面铜镜的事情。

    虽然大家都知道,铜镜就在尾张国清州城中那只猴子的手中,此前,许灵儿在显如的帮助下,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从猴子的手中夺回来。

    提起了尾张国的猴子,便令郭奕想起了杀父仇人织田信长,马上扔下手中的饺子皮,厉声讲道:“我这就赴清州城杀掉这只猴子!”

    许仪后赶忙劝道:“郭千户不要着急,冬至的这顿饺子还是要吃的,要不然,会冻掉耳朵的。”

    “姐姐,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杀掉他,只是这只猴子十分狡猾,他做了无数个假铜镜,让我们真假难辨,若是把他杀了的话,那面真的,可能就永远也找不着了。”灵儿讲道。

    “难道抓不着猴子吗?”王冲问道。

    “哥哥,我跟着弥次郎在清州城住了小半年,有时候能见到猴子跟着织田信长外出办差,有前呼后拥的武士和家丁陪伴,虽说显如派了一些僧兵帮我们,但还是无法接近猴子,平时,他从不单独出门。”朱辉答道。

    王冲点点头,又问道:“弥次郎还在清州城监视猴子吗?”

    “是的,我也是刚从清州城回来,最近很多堺町商人到那里去拜访猴子,故此,前来给灵儿姐姐报信来了。”朱辉答道。

    “朱辉,返回清州之后,继续监视,只要猴子独自外出,请本愿寺的僧兵帮忙,一定抓住这只猴子,我估计那面铜镜就在他的身上。”王冲讲道。

    “你们在日本可曾听说林一官的消息?”郭奕问道。

    “我从众合会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林一官应该和小西隆佐建立了联系,至于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打听到,或许就在堺町。”陈申答道。

    郭奕不由得兴奋了起来,讲道:“那好,我们就留在堺町,准备抓捕林一官。”

    王冲、郭奕和许灵儿在堺町暗中盯着小西隆佐,希望能找到林一官的下落,转眼之间,就到了春天。

    日本永禄九年(公元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春天,在此期间,他们与郭国强取得了联系,得知文涛已经在比睿山延历寺出了家,文涛的朋友石川五右卫门到了萨摩秋目浦,暗中帮郭国强办事,但却没有林一官的任何音信。

    朱辉也经常回来汇报清州城的情况,猴子依然是深居简出,他们还没找到机会下手,王冲和郭奕试图再次返回清州城,许仪后、朱均旺和陈申等人都知道他们俩曾在那儿出过事,坚决不让他们再次冒险。

    猴子不可能一辈子不出清州城,大家决定再等待一些时日,只要能抓到猴子,便能索回那面铜镜。

    时光飞逝,八月十五就快要到了,大家都在堺町焦虑地等待着时机,远在清州城的织田信长,也早已对秀吉失去了耐心。

    皓月当空,织田信长把秀吉叫到了家里,骂道:“你真是一只又丑又懒的猴子,从去年到现在,你答应我的那些能穿透盔甲的火绳枪呢?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运来?”

    这时,林一官早已沿着山海关到福州沿海一线,布下了数十个据点,又从其本家叔叔林道乾的手中,购买了二百多支新式的火绳枪,刚刚通过小西隆佐运到了秀吉的手中。

    “主公,墨俣筑城的任务就交给我吧。”秀吉胸有成竹地答道。

    织田信长冷笑了一声,问道:“交给你?你什么时候能在墨俣筑下一座城来?”

    “用不了半个月。”秀吉高声答道。

    连派三员大将都失败了,听秀吉像闹着玩似的夸下海口,织田信长大怒,讲道:“那好,到九月初一,你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我取你的人头!”

    “如果到九月初一我筑不出墨俣城,任凭大人发落;如果筑城成功,请问大人怎么赏我?”秀吉嬉皮笑脸地问道。

    尽管织田信长非常怀疑,但还是忍不住答道:“打下美浓,改一个武士的姓氏,封你为‘筑前守’的官位,赏长滨城作为你的居城,如何?”

    秀吉马上匍匐在信长的脚下,高声答道:“羽柴筑前守感激不尽,请大人九月初二巡视墨俣城!”

    “羽柴筑前守?什么意思?”

    “羽是丹羽长秀大人的羽,柴是柴田胜家大人的柴,羽柴秀吉希望将来能像丹羽长秀大人和柴田胜家大人一样,成为您手下的一员大将!”

    听了这话,织田信长哈哈大笑,讲道:“还不快去!”

    秀吉急忙爬起来,辞别织田信长,连夜把蜂须贺小六找来,问道:“前年春天,我们在筑前结交了不少野武士,还曾救过一名黑衣少女,那天你说我还没有官称,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将来要做筑前守,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小六不解地问道。

    “呵呵,不错,我马上就要做筑前守了,羽柴筑前守。”

    蜂须贺小六顿时来了精神,深鞠一躬,问道:“是不是要前往墨俣筑城了?有什么任务,请羽柴筑前守大人尽管吩咐。”

    “把我们曾经联络过的野武士全部召集起来,把林一官给的银子分给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九月初一,给我在墨俣筑出一座城池来。”

    “惟筑前守大人之命是从!”

    蜂须贺小六辞别秀吉,回到了木曾川,把沿岸的野武士们召集在一起,马上准备在墨俣筑城,并对承诺,他们都将将成为织田家的新贵、长滨城的大名——羽柴筑前守麾下的武士。

    像猴子一样成为武士,意味着将来能有自己的居城和领地,对于这些野武士们来讲,是他们一生的梦想,很快,就在墨俣聚集了两千多人。

    蜂须贺小六把银子分给了这些野武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个个兴高采烈,内心对“羽柴筑前守”充满了敬意。

    这群人当中,有船夫、樵夫、木匠、石匠和工匠,也有只靠卖力气的莽夫,拿到银子之后,他们被分成了二十多个小组,分别负责挖土、堆石、担土、砍木和运输等任务,把木曾山上砍伐下来的大树,推到木曾川中,绑成木筏,装载上石料,顺急流而下,木筏一到墨俣岸边,就有人赶忙拖上岸,这些人没日没夜地卖命干活,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到十天,就做好筑城的一切准备。

    这时,秀吉在蜂须贺小六等人的保护下,悄悄地离开了清州城,前往墨俣准备战事。

    朱辉带着本愿寺的僧兵从清州城出来,一路上跟踪秀吉,准备找机会下手,因寡不敌众没能得手,本愿寺的僧兵拼命救下了朱辉。

    朱辉立刻返回堺町,把猴子前往墨俣筑城的消息告诉了王冲。

    王冲、郭奕和灵儿得知消息后,迅速赶到了墨俣,却见眼前一片大工地,好几千人正在拼命地忙碌着,哪里还能再找到秀吉的影子。

    暗中观察半天,三人都注意到了很奇怪的一幕:墨俣工地的对岸,美浓方面集结了上万名士兵,正在等着看对岸的笑话,只要尾张这边把城池筑好了,他们便可直接夺取据为己有,占据城池后,再去攻打尾张国。

    灵儿等人雇了一条船,夹杂在忙碌着的野武士们之间,躲在了墨俣下游的河岸,远远地看着这奇怪的场景。

    九月初一夜晚,木曾川两岸,灯笼火把亮如白昼,野武士们开始筑城了,对岸的斋藤军团开始欢呼雀跃起来,他们随时准备渡河夺取城堡。

    东方开始发白,一夜之间,墨俣城堡建起来了,斋藤军团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正在这时,墨俣上游漂来了十多条战船,在城堡下的河面上一字摆开。

    秀吉身穿羽织,站在船头上大喊大叫,战船上的火枪手们全部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木曾川对岸,斋藤军团的战船上的将士们身披铠甲、手持弯刀,开始发动攻击,要夺取这座刚刚筑成的城堡。

    秀吉一声令下,火枪手开始射击,斋藤龙兴按照以往攻打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和丹羽长秀的经验,认为这些火枪不足以抵挡上万人进攻。

    但这一次,斋藤军没那么幸运了,上百支火枪齐发,一排火枪手撤下,接着一排火枪手补上,弹药能直接穿透盔甲,几乎枪枪命中……

    中弹的士兵不是倒在船上,就是栽到了水里,河对岸顿时哭喊声一片,任凭斋藤龙兴如何发威,再也没人敢渡河了。

    经过河面上一个多时辰的战斗,秀吉开始命令野武士们向对岸发动攻击。

    望着狼狈逃窜的斋藤军,秀吉立在船头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夜之间筑起来的墨俣城,心中问道:织田信长怎么还不来巡察呢?

    秀吉等得有些失望了,便掏出那面铜镜来,照着自己的这张猴脸,笑道:“今日我立下了不世功勋,显灵吧!”

    躲在下游岸边的灵儿等人时刻注视着秀吉,看他正在拿着铜镜照过来、照过去,三人决定立刻潜水,前去袭击秀吉,夺回那面铜镜。

    河面上漂浮着很多尸体,不少野武士跳进河中,抢斋藤军尸体上的盔甲,没有人注意许灵儿等人的行动。

    灵儿的水性比较好,游得很快,马上就要到了秀吉的船下……

    这时,织田信长站在刚刚筑起的墨俣城头之上,哈哈大笑,高声问道:“猴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秀吉趴在船帮上,正捧着镜子浮想联翩,被信长这句问话吓得打起了哆嗦,一失手,铜镜掉进了木曾川,正好在灵儿的眼前沉下。

    灵儿一猛子扎进了河底,去捞那面铜镜,王冲和郭奕也看见了,拼命地往前游、往水里扎。

    就在灵儿伸手触及铜镜的时候,河床下突然冒起了水泡,眼睁睁地看着铜镜沉到了淤泥里,王冲和郭奕也跟了上来,三人使劲地往下挖,挖出了一只大乌龟,再也找不到铜镜的任何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