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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寺院论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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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林六官伤势严重,在显如的劝说下,众人决定留在了石山本愿寺歇息了一晚。

    到了晚饭的时候,岛津义弘借口吃不惯寺院的斋饭,非要到本愿寺外的地内町去喝酒吃肉,显如也没拦着他,便让他独自去了。

    六官被安置在禅房养伤,王冲、郭奕、陆云龙、郭国强、许灵儿和林文静等人被请到了石山本愿寺的斋堂。

    斋堂内盛摆筵宴招待大明钦差和许灵儿等人,显如虽然娶妻生子,但却墨守吃斋的戒规,大家以茶代酒,在友好的气氛中,边吃边聊。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郭国强问道:“权僧正大人,你看那林六官海盗出身,杀人如麻,本愿寺能否容得下这样的人等在此出家?”

    “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有佛性,按净土三经中的《佛说观无量寿经》(即“观经”)中说法,我观此人已经弃恶从善,具备无上菩提,正在从痛苦的恶道中解脱出来,在生死轮回之中涅槃,一旦恶道耗尽,即为佛道,这正是净土真宗的教理精髓,就让他留在这吧。”

    灵儿讲道:“权僧正大人,秋目浦、平户、尹岐、对马等地还有不少大明的一向宗信徒,虽然有不少是海盗出身,多数却是普通的商人,有些还是被海盗掠来的良民百姓,这些人里面,会有那些被钱财迷住眼睛的人,现在也变成海盗,请权僧正大人以法王的感召力来招抚他们,使他们也弃恶从善,用大慈大悲之心来为他们解脱,便是功德无量的善业。”

    “南无阿弥陀佛,请灵儿姑娘不要再称呼叫我这权僧正的官名,就称我为显如哥哥吧。本愿寺倡导的正是‘恶人正机’,主张的正是恶人才最需要佛的接引,只要对佛祖的大恩心存感激,凡夫也能与超世的阿弥陀融为一体,脱离六道轮回,这也是我所领受的信心。”

    郭国强对陆云龙和王冲低声讲道:“种种迹象来看,显如可能并不了解严世藩的阴谋,但严世藩、罗文龙和林一官等人却早已做好了利用一向宗赴大明内地造反准备,如若造反不成,严世藩随时将亡命日本,看来,朝廷杀掉严世藩、罗文龙一点也不冤枉。”

    陆云龙答道:“你来问问,严世藩的信中有没有提到,他到底运来了多少金银财宝?”

    郭国强点了点头,问道:“权僧正大人,像严世藩这样的恶人,怕是只能坠入无间地狱,您再怎么给他接引也是没有用的,那贼子搜刮无数的民脂民膏,把大明的黎民百姓祸害得可不浅啊!这贼子名义上把一些财产捐给了石山本愿寺,可实际上都还在握在其手下海盗的手中,请问权僧正大人,严世藩的信中可曾提到他到底运来了多少财宝?”

    显如将目光平视着陆云龙和王冲,看二人神态严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中默默地算了账来,沉默了片刻,答道:“根据他信中所述,前三年运来的,折合白银不下三百万两,最近的几次运来的珠宝、玉器和古玩等物,我就估不出价钱来了。”

    听了郭国强的翻译,陆云龙怒不可恕,讲道:“可恨严氏父子!严世藩家中抄出锭金、条金等一万五千余两,各类珠宝、器皿、字画、布匹等折合白银上千万两,就在我来日本之前,朝廷又在严嵩家中抄出了金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万两,严氏父子真乃****也!”

    “请问权僧正大人,您对这些财物持何态度?”郭国强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佛说无量寿经》(即净土真宗的‘大经’)云,佛祖原为一国之王,尚且出家行菩萨道,五劫之后,悟道净土,以佛道立愿拯救世间一切众生,佛法即宝藏。那严世藩运来的财物,当是从哪里来,回那里去,显如断无有任何贪念,南无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沙弥,不顾门口守卫的僧兵阻拦,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在地上讲道:“权僧正法王大人,岛津义弘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突然要把林六官带走,那林六官宁死不从,大家快去看看吧。”

    显如急忙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岛津义弘正在拖着林六官,现在快到山门了。”小沙弥答道。

    显如起身便跑出了斋堂,快速地往山门方向跑去,众人也一起跟了出来。

    到了山门附近,只见岛津义弘瞪着眼睛,挥舞着弯刀,对拦截的僧兵喝道:“都给我闪开,不要拦路,挡我者杀!”

    显如快跑了几步,拉住了林六官的腿,急忙叫道:“岛津义弘,休得无礼!”

    岛津义弘挥舞着钢刀,大声嚷道:“你们谁也不要拦我,今晚我必须带他返回萨摩。”

    “为何如此着急?”显如问道。

    “秋目浦城堡藏有巨额财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地内町,我如果回去晚了,还不知那些财宝会落到什么人的手里。”岛津义弘答道。

    郭国强问道:“岛津义弘,你就不怕松永久秀杀了你们?”

    岛津义弘哈哈大笑,反问道:“难道我会怕久秀小儿不成?”

    显如劝道:“恐怕你到不了堺町,便会落到松永久秀的手中,将来松永久秀拿你来做人质,要挟你的哥哥,劫取秋目浦城堡里的财宝,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有头无脑的岛津义弘这才低下了头,问道:“明日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难道就不怕松永久秀拦截吗?”

    “明日派我的僧兵护送你们到堺町,可保万无一失。”显如答道。

    岛津义弘依然在拉着林六官,却对显如又不放心了,问道:“这些财宝本属于你的,难道你就没有动过心吗?”

    显如摇了摇头,答道:“当着大明皇帝陛下的钦差,显如不敢撒谎,虽然石山本愿寺十分窘迫,但从未惦记过这些不义之财。岛津义弘,我问你,如果你们得到了那些财宝,会如何处置?”

    岛津义弘嘿嘿一乐,反问道:“显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打哑谜。明日你若能送我们安全回到堺町,等我们从海盗手中夺回这些财宝之后,咱们两家一家一半,我们萨摩人说话算话,如何?”

    显如哈哈大笑,答道:“岛津义弘,那些财宝本是来自大明之物,当还给大明,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然,你们也尽可去取那些财宝,但贫僧得警告你,你若因此事而伤害了秋目浦的百姓,我将以权僧正法王之名,在九州岛全面发起一向一揆,本愿寺绝不怕与你们岛津家开战,如若不信,那你就试试看吧!”

    “放肆,岂有此理!”岛津义弘说着,便将手中的弯刀指向了显如。

    陆云龙和王冲赶忙拦在了显如的面前,迫使岛津义弘放下了手中的弯刀。

    郭奕高声叫道:“岛津义弘,在大明天朝皇帝陛下的钦差面前,居然如此放肆,难道你真要违背你的家督岛津义久的誓言,与大明天子为敌吗?”

    这时,郭国强面带微笑到了岛津义弘的近前,低声劝道:“义弘大人,千万不能和大明天子为敌。”

    岛津义弘想了想,答道:“这些财宝既然在我们岛津家的领地上,无论如何也得分给我们一半。”

    “待我去跟钦差大人好好商量、商量,若是钦差大人答应了你,那就没有问题。”

    “你若把这件事办成了,等到了龟山城,我便让你做武士。”

    郭国强把陆云龙和王冲拉到一旁,三人悄声商议了起来,考虑到秋目浦就在岛津家的地盘上,如果因此事而得罪了岛津家,接下来很多事情反而不好办了,便决定先稳住岛津义弘再说。

    回到了岛津义弘的近前,郭国强讲道:“请义弘大人放心,钦差大人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找到那些财宝后,可以分一些给你们,但你们得出资造船,把流落到日本的大明百姓送回国,才算对得起皇帝陛下对你们的恩赏。”

    岛津义弘这才放了心,松开了林六官,不再纠缠了。

    为了防止岛津义弘再生变故,郭国强又劝道:“义弘大人,还不快去给权僧正法王大人道歉,否则,得罪法王大人,恐怕一向宗真的会在萨摩闹起来,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岛津义弘认真地点了点头,到了显如近前躬身施礼,讲道:“义弘莽撞,请权僧正法王大人多多谅解!”

    显如微笑着摆了摆手,口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答道:“贫僧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禅房歇息,回去吧。”

    众人再次回到寺院,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众人吃完了早饭,跟随显如出了本愿寺的山门,不远处旌旗招展,二百多僧兵骑着高头大马,携带着兵刃在此等候。

    王冲、郭奕挥手与众人道别,显如亲自带队,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摄津国的境内。

    连续两天来,都有人闯进摄津国的境内,不知要干什么,因此,哨所戒备森严,松永久秀的巡逻队对来往的行人盘查十分严厉。

    夹在队伍中的岛津义弘见此情形,不由得对显如充满了感激之情,若非显如亲自带着僧兵护送,他们断无可能走出摄津国。

    把许灵儿等人送到了堺町境内,本愿寺的僧兵们便停了下来。

    显如望着灵儿的背影,高声喊道:“妹妹,请多保重!今后若有为难之处,尽可以来石山本愿寺找我,显如必将出手相助,万死不辞,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