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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御史斗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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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府的管家严禧把许仪后关在严府角院的客房里,除了看守他的家丁之外,不允许府中任何人与其他人接触,更不允许许仪后到处乱走,摆在他眼前的是各类郎中开过的药方,不下于数十份之多,严禧让他把这些方子先好好看一遍,再去给小阁老严世藩诊断。

    严世藩想要好好的考验一番许仪后,一来看看这位扬名海外的神医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二来暗中观察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许家父子在严世藩的府中一连住了七天,期间,许仪后的一双儿女住在后花园的那处房子,也算规矩,许灵儿除了每日教妹妹朗读四书五经,有时候会到书房找素儿借一些典籍和笔墨纸砚,似乎还正准备参加来年的乡试。

    许仪后每日在客房中闷着头看药方,和管家严禧也有过几次长谈,也从没给严禧添过麻烦,更没有打听过有关让他进宫做御医的事情。

    让许仪后奇怪的是,费了这么大劲把自己请进府中,严世藩却又不露面,每日看看那些以前的药方,倒是落得个逍遥自在,但心中早已盘算好了,在严府中能拖一天是一天,若真把严世藩的眼疾治好了,他必将出阁拜相,位列大学士之首,许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从东瀛千辛万苦、忍辱负重回到大明天朝,不能为国报效,甚至助纣为虐,还不如当年葬身大海算了!

    许仪后对严世藩以前用过的那些方子仔细看了一遍,对这些方子的治疗效果,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写出了一份自己的评价报告,请严禧把这份报告转交给严世藩。

    在这份报告中,许仪后写道:各家的方子都有其独到之处,并无好坏之分,因人因疾而异,但普通的治疗方法根本不起作用,使用虎狼之药兴许能治好眼疾,但必然会毁掉容颜,反而不如不治。

    这意思就是说,严世藩的眼疾不必治了,看了这份报告之后,严世藩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罗文龙这个混蛋为讨我欢心,居然推荐来这么一个废物!”

    严禧赶忙劝道:“老爷息怒,兴许是这老儿留了一手,我记得罗文龙说着,许仪后曾在海上偶遇过一位神仙,得了神仙的真传,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据说他配制的玲珠膏,专治眼疾。”

    “嗯,可他到现在对玲珠膏只字未提,确实像是给我们留了一手。严禧,你速去把永宁堂的老掌柜黄老先生请来,待我亲自问问许仪后,这玲珠膏到底是如何配制而成,到时候,请黄老掌柜做个鉴别,别让这许仪后把我们都给糊弄了。”

    严禧亲自备上马车,请黄老先生去了,过了近一个时辰,在角院门外看管许仪后的家丁打起了瞌睡,许仪后趁机溜出了角院,想到后花园去看看儿子。

    许仪后撒腿便往后花园的月亮门跑去,正好被刚刚回府的严禧抓个正着。

    严禧倒也没有见怪,问道:“许神医,你这是要干吗去?”

    “瞧一瞧我那犬子有没有给府中添麻烦。”许仪后答道。

    “恭喜许神医,你家公子的才华非常出众,小阁老正准备为他请一位翰林院的先生来给他讲习,我刚刚去看过了,灵儿公子正在认真地写文章,待会我就把公子的文章送到翰林院去,不要轻易打搅他。”

    不管这位管家严禧的话是真是假,如今许仪后已经知道儿子有多大的本事了,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儿子,也不担心;为了对付严世藩,许仪后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想和儿子通个气。

    “管家大人,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住进府中已经有些日子了,平日里这孩子不好好念书,可没少让我操心,乡下的孩子平时野惯了……”

    没待许仪后把话说完,严禧突然把脸一沉,问道:“难道先生对我的话还信不过吗?”

    不容许仪后争辩,严禧指着厢房门前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讲道:“许神医,这位是名冠京师的永宁堂的黄老掌柜,想和你讨教玲珠膏的配方,请吧。”

    因黄老掌柜的到来,许仪后被严禧请进了严世藩的书房,素儿急忙给大家泡上了香茗,便躲在一旁等着召唤。

    通过严禧介绍之后,许仪后和黄老掌柜相互见过礼,彼此客气了一番,黄老掌柜便问起了许仪后有关玲珠膏的配方。

    许仪后打定了主意要摆脱严世藩,便趁机编造了一副药方,什么海参、海龙、海马、海藻、海蜇、海鳗、玳瑁、海里花、鲨鱼皮等等,最后加了一味东海龙珠。

    虽说永宁堂的药材应有尽有,但许仪后的这幅方子,却让黄老掌柜看得目瞪口呆。

    “神医,看来要配齐这些药材,恐怕不太容易吧?”黄老先生问道。

    “是啊,黄老先生讲得不错!”许仪后认真地讲道:“这份方子请黄老先生仔细瞧瞧,在下以为,只有这幅方子才能医好小阁老大人的眼疾。”

    黄老先生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又把以前的那些药方扒拉出来,挑了几副方子仔细看了起来。

    许仪后撇了一眼黄老先生手中的那副方子,讲道:“在下看来,小阁老大人医治眼疾,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用这幅药方便可。”

    “医治好了眼,却毁了脸,是老夫劝阻小阁老大人不采用的这幅方子的。”黄老掌柜认真地答道。

    许仪后指着自己刚刚写下的那份方子,讲道:“若想根治眼疾,又能保住小阁老大人的五官端正,非这些药材不可啊。”

    黄老先生皱起了眉头,问道:“若是说前面这些海里的药材还好办,这东海龙珠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出自东海龙宫?”

    “是否出自东海龙宫,我不知道,但其他地方产的珍珠,还真不灵验。”许仪后答道,“确保治好眼疾,又不毁容颜,全凭采用东海龙珠配制的玲珠膏。早年间,我从日本国回来的时候,曾带了一些玲珠膏,可惜都用完了,后来就尝试自己配制,因没有东海龙珠,配出来的药实在是差强人意……”

    “请问许神医,这东海龙珠到底产于何处?”黄老先生急忙问道。

    “说来话长了,”许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讲道:“在下早年间曾在日本九州行医,在海上遇到过一位老者,他从深海龙宫中获取一种奇特的珍珠,就叫东海龙珠,须得懂医术之人立刻将其入药,过了当天,便不再灵验了,但如果缺少东海龙珠,恐怕世上没有人敢医治小阁老的眼疾。”

    这么多药方摆在家中,无人真敢给严世藩治病,却是事实,严禧对许仪后的话深以为然,赶忙问道:“请问哪里才能买到这东海龙珠?”

    “这位老者是位隐士,在海上飘忽不定,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个人能找得到他。”许仪后答道。

    “这么看来,既要医治好小阁老大人的眼疾,又要保护好小阁老大人的容颜,只有靠这东海龙珠了?”黄老掌柜问道。

    “除此之外,恐怕神仙也没有办法。”许仪后这么说,是想把自己解脱了,好让严世藩放了自己。

    这时,严世藩突然从书房的里间走了出来,许仪后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从他那副尊容已经认出,此人便是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严世藩。

    “呵呵,神仙当然有办法!都说你在海上遇到过神仙,你还不承认!许神医,现在就派你到日本寻找这位隐士,你可愿意跑一趟?”严世藩问道。

    “跑一趟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可不见得一定能找到他。”许仪后如释重负地答道。

    严世藩斜着眼睛对严禧点了点头,严禧会意,马上把黄老掌柜请了出去。

    书房外突然跑来了十来个如狼似虎般的家丁,不容许仪后分说,便将他带出了严府,塞进了一辆马车。

    本想打消严世藩医治眼疾的念头,可许仪后做梦也没想到,严世藩居然私通倭寇,和海盗罗文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车出了京城,一路上也不停歇,直奔宁波而去,要把许仪后交给罗文龙,再次将他送往日本国九州岛的南部。

    就在许仪后被送往宁波的当日,有关海上仙医来京城,给严世藩医治眼疾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了出去。

    御史邹应龙得知后,义愤填膺,下决心要把奸佞严世藩参倒。

    京城的夜晚,一顶顶轿子穿街过巷、鱼贯而行;大小府邸的门前,华灯初上,街市之上的茶坊、酒肆鳞次梯比,沿街叫卖的小贩声不绝于耳,透彻帝都的一派繁华豪迈之气。

    邹应龙怀着郁闷的心情,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了下来,叩门,有家人把门打开,邹应龙没有说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邹应龙走进书房,摊开纸,运好笔墨,刷刷点点,一会就写好了一页纸。

    有丫环过来,讲道:“老爷,请去用饭吧。”

    “不吃了。”邹应龙头也没抬地说道:“你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边说边把写好的一页纸撕掉,又重新摊开一页纸,运墨再写。

    写完了又撕,撕完了又写,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邹应龙累了,侧倒在书房的小床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邹应龙看到前内阁大臣夏言正弹劾严嵩……

    一转眼,又看到严世蕃等人密谋串联,让那些没骨气的御史上书,参首席大学士夏言勾结锦衣卫……

    夏言被东厂太监抓捕下狱……

    邹应龙忽然又看到了御史沈鍊,正在高声控诉严嵩贿鬻官、沽恩结客、妒贤嫉能、阴制谏官、擅宠害政……

    眨眼间,沈鍊被一群锦衣卫抓住,被五花大绑地押进了大狱……

    邹应龙跟着进了大狱,却见御史杨继盛在锦衣卫的诏狱里,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被铁链子吊在房梁上,受尽了酷刑……

    邹应龙痛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恨不得撕碎了严氏父子……

    突然,又来到了严世藩的府邸,独眼龙严世藩正在乐呵呵的与小妾们嬉戏,一群战战兢兢的官员们跪在他的脚下……

    严世藩训斥道:“你们知道吗?天子的儿子、当今皇太子若保平安,尚且要送给我银子,谁敢参我?谁敢参我?”

    邹应龙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使劲掐了一把大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有人影在晃动。

    那人讲道:“严世蕃的眼睛就要医好了,马上就入阁拜相,你们要是慢了,就只能等死吧。”

    瞬间,那人就不见了,邹应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进马棚,跨上马追了出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邹应龙策马飞驰,边追边大声喊道:“先生,请等等我。”

    邹应龙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高山,山的东边有一栋草楼,楼旁边是一片水田,田里有一座米堆,挡住了去路。

    邹应龙急不可耐,便把弓搭箭,一箭向米堆射去……

    米堆突然倒了,草楼也倒了,紧接着山崩地裂……

    这时,邹应龙从梦中彻底惊醒了,发觉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细细回想梦中情形,邹应龙明白了:这是上苍在指点我为民除害,为国除奸呀。这水田中的米堆是指蕃字啊,他严世蕃不是别号‘东楼’吗,那高山当是指‘嵩’,看来要倒严嵩,当是一箭射倒东楼,必使他严嵩家山崩地裂。

    走到书桌案前,邹应龙重新铺开一张纸,刷刷点点又写好一篇奏章,面露微笑地点了点头。

    天刚蒙蒙亮,邹应龙就精神矍铄地牵着马出了门,看看附近的巷子里,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便策马扬鞭地跑了。

    在徐阶早朝的必经之地,拴好马,邹应龙躲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徐阶的大轿走了过来。

    邹应龙急忙出来,拦住了鸣锣开道的衙役,递过了奏折,讲道:“御史邹应龙要拜见徐阁老大人。”

    徐阶掀开轿帘,问道:“何人拦路?”

    侍从赶忙答道:“御史邹应龙。”

    徐阶会意,讲道:“让他把折子留下,赶快离开吧。”

    徐阶坐在轿中,边看奏折,边叹道:“内忧外患!奸臣不除,国之不宁,江南倭寇盛行,民不聊生,严氏同党还在改稻为桑、搜刮民财,激起民变,这些年来,严世藩不知道搜罗了多少东洋、西洋的宝贝,呵呵,邹应龙这折子写的好,定能拿下严世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