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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赤雪悲歌 第二十三章 箭已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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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雪城。刘若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到赤雪城的种种。那是,虽然身负着无法言说的血海深仇,虽然对这传说中的神秘之地一无所知,虽然一度面临坐吃山空难以为继的窘境,但总是能那么没心没肺的快活。

    可到了今日,阿玉、雪鹤、迎鹤、舞鹤、姐姐,一个一个的全都远去,只剩下了自己。可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着想着,刘若双腿一软,跪坐在了雪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积雪,冰凉之中竟透着些许不可思议的温暖。这雪,是姐姐化作的么?刘若无声地仰起头,细密的红色雪花蒙在脸上,就如同姐姐的手轻轻在脸上抚摸。

    忽然,细密的雪粉中,朦胧的泪眼里,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阿……玉?”刘若抬头看去。那人一袭青衫,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正是离开许久的索隐玉。“阿玉!”刘若踉跄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怎么了?”索隐玉拥住她,轻声问道。刘若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泣不成声:“我姐她……我姐她……她……死了!”“什么?”虽然早已知道,但再次听说,索隐玉仍是心中一痛,踉跄了几下。

    “是洛虎丘!是洛虎丘害死我姐的,”刘若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他来的!我姐……我姐只是做了他的替死鬼!我……我定要为我姐报仇!”说着抽出匕首就要转身回去。

    “阿若!”索隐玉一把将她拉住,按住她的肩膀:“阿若,不论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不能就这么扔下你姐出来,更不能在你姐面前动刀动枪,明白吗?”刘若一震,颓然地应了声:“知道了!”木然地踏着漫天风雪往回走去。

    待到刘若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风雪之中,索隐玉脸上淡淡的笑容再也难以维持,手捂胸口“哇”地吐出口鲜血来。“心软了么?”幽幽的声音在脑海之中响起。“心软?为何心软?又何必心软?”索隐玉直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也是。第一莫作,第二莫休。再心软,如今也晚了。有人来了。”幽幽之声渐息。

    “有人?”索隐玉转头看去,却是独木青龙与独木青罗联袂而来。“大哥——”独木青罗老远就挥手大喊,跑了过来,“大哥,想死小弟了!”独木青龙倒没他那么夸张,只恭谨地点了点头:“大哥。”

    索隐玉笑着拍拍独木青罗肩膀,朝二人身后看了看,奇道:“一行先生呢?”独木青罗道:“大哥,大祭司回去后与黑雀、韩杀、游陨前辈等商议,认为现在是进取赤雪的最佳时机,已经统率大队人马到了赤雪东门外了。”

    “什么?”索隐玉一惊,“这算什么好时机,何苦如此急躁!”独木青龙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劝道:“大哥,如今箭已离弦,势难回头。还是先去东门吧!”“走!”索隐玉也明白过来,率先往东门走去。

    赤雪东门,剑拔弩张。碎金、碎甲站在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三大异族之人,忧心忡忡。“他们终究还是连为一体了。”碎金叹了口气。这种局面,他们早就想到过,却苦无解决的方法。

    碎甲左右看了一圈,有些担忧地道:“月铠少主怎么还没来?若是金甲少主还在,怕是早就冲到城头了……”“碎甲,别乱说!”碎金急忙喝斥。话音未落,月铠的声音已在二人背后响起:“果然。在你们眼里,我这个所谓‘少主’,怎么做也比不上金甲,对么?”碎金、碎甲一惊回头,却见月铠正脸色阴沉地站在身后不远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竟是已经齐肩而断!

    “少主您怎么……”碎金惊道。“不敢!我算什么,敢担这一声‘少主’?”月铠阴阳怪气地打断他的话,越过二人走到城墙边儿上。碎甲慌忙单膝跪地:“是属下失言!但是还请少主先解决眼下之事,事后属下任凭少主责罚!”

    “你们听我的?”月铠问道。碎金、碎甲双手抱拳:“但凭少主吩咐!”“那我,可就发号施令了!”月铠扶着城垛,向外看了看。“请少主下令!”碎金、碎甲抱拳躬身。月铠直起身来,淡淡地挥了挥完好的左手:“开城,放他们进来!”

    “什么?”碎金、碎甲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放他们进来!”月铠转身,直视着二人,将命令又说了一遍。“少主是在开玩笑?”碎甲强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开玩笑?”月铠双眸一沉,冷声道。

    “这……”碎甲一愣,碎金已抓住他的肩膀,自己朝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月铠:“少主何出此言?”“何出此言?”月铠一笑,“我是少主,有必要同你解释?你只要听就可以了!”“不问情由一味听从,与傀儡何异?恕属下冒昧,从前金甲少主在时,可绝不会如此啊!”碎金又向前一步,沉声道。

    “哈哈哈哈……”月铠放声狂笑,“说出实话了?你们心中,还是只认金甲的吧,”又紧紧握住了拳头,“既然如此,也用不着再与你们废话。你们不去开城,我自己去!”说着就要往城下走去。

    碎金、碎甲忙拦住他:“有我兄弟二人再次,就不容许你肆意妄为!”“不容许?”月铠停下脚步,“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你们了!”话音落,风声响。碎金、碎甲回头看去,三个人缓缓落在城头。为首一人,正是索隐玉!

    炽雪城,城守府。刚过午时,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影子,几只鸟雀在大门前的地上啄食着什么。守门的几个差役伸了伸懒腰,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差役一边打哈欠一边对身旁的年轻差役挥挥手:“我说崔三儿,去,把那几只鸟儿给轰走。好歹是城守府的大门口儿,不能太不像话了。”

    那崔三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洪头儿,您是不是管太多了,几只鸟儿有什么打紧。再说了,就咱这位大人,还指望谁来拜访他不成?”“嘿!你这小子,”洪头儿打了那崔三儿的头一下,“叫你去你就去,恁多废话!”

    “哎呦,”崔三儿捂住头痛呼一声,“我去,我去还不成嘛!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真是!”一边说一边往门前的空地走去。没想到刚走几步,那些鸟儿便自己飞走了。“嘿——倒好,省事儿了!”崔三儿嘿嘿一笑,正要转过身回去,忽听背后有人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儿,此处可是城守大人的府邸么?”

    “哎呦——”崔三儿吓得跳了起来,一回头见是个手中拿着剑的寻常江湖人,顿时便来劲儿了,一手叉腰一手对着那人指指点点:“我说,你这家伙是人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声儿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呐!别以为拿把剑就了不起了,实话告诉你,就你这样儿的,小爷我一年里不见一千也见八百,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是是,”那人倒是个好脾气,等他一口气说完,才抱拳道,“是在下冒昧了,小哥儿勿怪。小哥儿见多识广,在下佩服得紧。”崔三儿听了大为受用,双手叉腰昂了昂头:“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那人含笑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儿,此处可是城守大人的府邸?”崔三儿往大门那儿一指:“那有字儿,自个儿看去!”“多谢!”那人走到大门前,见牌匾之上果然是“城守府”三个字,正要进去,却又被那洪头儿伸手拦住:“这位侠士,有何贵干呐?”

    “哦,”那人慌忙抱一抱拳,“有些事情想求城守大人帮忙。”“哦?是公是私啊?”洪头儿又问道。那人奇道:“公事如何,私事又如何?”洪头儿道:“若是私事,那对不住了,城守大人不见外客;若是公事么,喏,那边有个鼓,击鼓去吧!”

    “多谢老丈。”那人走到鼓旁,拿起鼓槌“咚、咚、咚”敲了三下。“登闻鼓响,速速通报!”洪头儿扬声道。“是!”鼓声一响,崔三儿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入府通报去了。

    城守府东北,假山翠竹掩映之中是一间雅致的竹楼书房。城守大人申经纶正躺在屋外竹林中的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脚步声响,似是有人过来。申经纶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道:“是青竹来了么?”

    “哈哈,大人这次可猜错了!”苏青竹的声音传来。“哦?”申经纶一愣之时,苏青竹已引着佛无量走到跟前,含笑道:“除了属下,可另有贤士啊!”“哎呀,”申经纶急忙站起,这才看见苏青竹身后还有一位气度非凡的僧人,慌忙抱拳作揖:“在下疏忽,怠慢贤士,还请恕罪!”

    佛无量急忙合十还礼:“哪里哪里。正所谓‘浮生难得半日闲’,原是在下唐突了。贫僧佛无量,见过城守大人。”“免礼免礼。”申经纶忙搀起佛无量,正要说话,崔三儿已经一路小跑报将进来:“报城守大人,门外有人击鼓!”

    “哦?”申经纶直起身来,侧耳细听,果然有鼓声隐隐传来。“快请!”申经纶急忙下令,又对佛无量告一声罪,整整衣衫往前堂去了。苏青竹目送申经纶走远,对佛无量说道:“居官事忙,大师勿怪。”“无妨,”佛无量合十道,“不如前往一观,如何?”苏青竹想了想,道声:“也好。”一声“请”,引着佛无量往前堂走去。

    前堂,申经纶轻咳一声走进堂中,见除了差役还有一位并不相识的江湖人士,似乎愣了一下。见申经纶来到,那人急忙行礼道:“见过城守大人!”“罢了。”申经纶摆一摆手,整整衣服坐下,又问道:“这位侠士击鼓而入,可有什么事么?”

    那人抱拳道:“在下剑煮酒,乃是为了调查门下弟子失踪一事而来。”“哦?”申经纶拿起桌上折扇,敲了两下,“可本官到任以来,未闻本城有人口失踪之事啊!”“这个……”剑煮酒正要将事情原委说明,忽听门口一人说道:“这件事贫僧知之甚详,不知大人可愿听贫僧说几句?”剑煮酒一愣回头,又惊又喜:“佛道兄?”